所谓哲学,翻译自西方的Philosophy,于1900年前后在中国学界逐渐流行。 PhilosophybMetaphysics),其以此岸和彼岸的划分为主题,以本体论和认识论为主要内容。于是,由于哲学5PhilosophyB与的对应关系,哲学就被定义为形而上学,其主要内容应包含本体论和认识论。这种定义,也多被视为所谓哲学的当然之论,并为中国学者所接受。

以追根究底的态度,仍需追究此种当然之论之所以然。首先,此种哲学的当然之论,应该对应于1900年以前的pHilosophy,亦即西方传统哲学。其次,西方传统哲学之所以成为形而上学,乃源于一种永恒的信念。正是源于这种永恒的信念,西方传统哲学构建了永恒之彼岸,并以其为西方人的安身立命之所。

西方人缘何需以永恒之彼岸为其安身立命之所?概因人有生死。人之生,是为有限;人之死,则为无限。人必以有限之生追求死后之无限,并依据能够达成死后无限之要求来指导和规范人生。西方传统哲学建构了永恒之彼岸,人或可于死后到达彼岸,从而获得种死后之永生。

人有生死,人必以有限之生追求死后之无限,这或许就是人的本性。出于这种本性,必有某种探讨死后无限的学问。西方传统哲学所建构的形而上学,就是这种学问的代表之一中国亦有此种探讨死后无限的学问,但与西方永恒彼岸之永生不同,中国探讨了一种基于现世的永垂不朽,即一种永续。

依据如上所以然之论,人有生死,是有哲学。哲学探究死后无限的问题,为人找寻安身立命的根据。于是,与所谓哲学的当然之论不同,哲学是一种关乎安身立命的学问。西方建构了永恒之彼岸,并以其为安身立命之所,是为一种哲学;中国探讨现世之永续,并以其为安身立命之道,亦是一种哲学。同时,西方自上帝死了以后,基于现世的安身立命的探讨也仍然是一种哲学的努力。

人有生死,是有哲学。哲学是关乎安身立命的学问。依此哲学的所以然之论,是可使用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这样的术语。囿于哲学的当然之论,试图于中国传统思想资源中建构形而上学,以成就所谓中国哲学,这就难免要遭受“中国哲学合法性”的质疑。而基于哲学的所以然之论,就可以平实地审视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的不同传统。基于这样的审视,就可以消除“中国哲学合法性”的问题。

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都是关乎安身立命的学问,但却有其不同的传统。西方传统哲学关注永恒之彼岸,则其精神是超越的、宗教的;中国哲学关注现世之人生,则其精神是现世的、历史的。西方传统哲学的主题是此岸和彼岸,于是建构了形而上学、本体论、认识论;中国哲学的主题是个人与社会,诸子各家于是各有主张。

于个人与社会之间,孔子求其个人与社会之统一,老庄注重保全个人,墨子则注重改造社会。孔子、老庄墨子的主张,就是儒家、道家、墨家的代表。

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各有其不同的传统虽然差异巨大,但却没有高低优劣之分。二者非但没有高低优劣之分,反而于西方现代哲学而言,其于,上帝死后基于现世的探讨,更需要借助中国哲学在现世之中的智慧。

基于这样的对比,中国的文化自信就可以得以确立。虽然如此,仍然需要对中国的传统思想资源加以检讨。关于中国学术思想的进展,一般以先秦子学、两汉经学、魏晋玄学、隋唐佛学、宋明道学来代表其发展的阶段。从各个阶段的关联来看,两汉经学可视为相对于先秦子学的一种统一,宋明道学则可视为相对于儒、道、佛三教并立的一种统一。就经学而言,其所面对的六艺九流之学,本身即是同源一体。而道学援佛入儒以排佛,实则自相矛盾。

宋明道学曾在清代受到广泛的批评和质疑。道学援佛入儒,多被认为杂袭佛老而异于孔孟之学;道学言心言性,则多被视为空谈坐论而无益经世致用。清代学者于是回溯传统思想,由道学之反动而至两汉经学,由经学之反动而至先秦子学。

但是,民国在政治,上的“反清复明”,却也导致了思想上的“反清复明”。由于在政治和思想上承继所谓道统的需要,清代学者对道学的批评和质疑直接被斥为反动。而道学言心言性,则被视为精微的义理之学。此种义理之学,亦被认为可以契合于西方的所谓哲学,于是成为建构所谓中国哲学不可或缺的思想资源。

这种中国哲学,囿于所谓哲学的当然之论,以中国的义理之学比附西方的形而上学,则其合法性本身即成疑问。就精神而言,以中国比附西方,即以西方为圭臬而必有高下之分。既有高下之分,则学者念兹在兹的文化自信也就无从谈起,而学者以承继道统自命几乎就是缘木求鱼。

虽然如此,由于政治上(孙文zhuyi)承继道统的需要,以道学之义理比附西方之形而上学以建构“新宋学”,却也成为一时之风尚。与此同时,一种马克思传入中国,其无私之精神,以及对改造社会之关切,颇可契合于中国的墨学。这种马克思。

zhuyi-与中国的墨学相结合,于是就成为了“新墨学”。

在民国时期,思想与政治紧密相关,实际上并不存在思想与政治的所谓“双重变奏”。

“新宋学”与“新墨学”不仅在思想上相互对立,而且在政治上相互对决。以中国传统的治乱循环来看,墨家适合于战乱统一,道家适合于休养生息,儒家则适合于稳定治理。“新墨学”在民国的战乱中实现国家的统一,有其历史的必然性。如果将中国的改革开放视为一种休养生息,则中华民族之伟大复兴犹有赖于儒学之复兴。